秋风传送满树黄金,网络牵动同学欢聚。在这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的美好季节里,我的同班同学邱爱华,从法国巴黎飞回国内,来到我的老家,专程来看我。30多年过去了,还如此情真义重,我当然是迫不及待地,不等会议结束,便匆匆从省城赶回老家一一仙居。
明媚的阳光破例钻进了今秋多情的雨季,好像专门为迎接邱爱华同学露脸似的。我们在仙居的伊味阁门口,邱爱华同学给我一个美美的法式拥抱,可把大家乐坏了,也让在场的男同学羡慕不已。
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!当时读书的时候觉得是很平常的一句话,可今天的意义却完全不一样了,这位好同学、好朋友是从大洋彼岸来的,这份情义就显得特别珍贵。朋友来了有好酒,仙居的佳酿杨梅酒,仙居的土菜八大碗,还有仙居苗辽林场的绿牡丹,酒浓茶香,土得实在。10几个同学谈天说地,没有客套,直奔主题。我们在席间可以作诗、调侃、打闹,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,每一位同学仿佛都回到了从前的18岁。
记得1977年的春风,把我们吹进浙江师范学院中文系。我们班55个同学中,邱爱华同学特别引人注目。她浓眉大眼,厚厚的耳垂,白里透红的苹果脸上永远挂着微笑,那高挑苗条的身材,配一身或粉或紫的花衣服,加上优雅的谈吐举止,更显得出类拔萃。她不但人长得漂亮,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,和一手好文章。每当写作课的作业批改出来,蒋风老师常常推荐她的文章,在大一新生3个班级中当范文来读,让我们羡慕不已。
邱爱华同学和我在班里年龄都算偏小的,她为什么读书这么好?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秘密武器?或者说有什么学习的秘诀。我要向她学习,向她看齐。我是住在3幢315寝室,邱爱华是住在我的斜对门322寝室,开始大家忙于学习,很少走动。为了向她学习,我决定走近她,看她是怎样科学、合理地安排时间,争分夺秒地学习的。
愚妄人藐视智慧,殷勤人必得丰裕。邱爱华同学是充满聪明智慧的人,当我第一次踏进她的寝室,就发现一张墨黑墨黑的旧报纸晒在靠窗的书桌前,她一边读书,一边在另一张旧报纸上写着什么。我好奇地问她在写什么?她说在做读书笔记。我拿过她手上的旧报纸,正反面翻了好几遍,除了寥寥几笔钢笔字,没有发现什么呀。邱爱华同学解释说:眼下物资这样短缺,从开学到现在,我们每人只允许买3本小练习本,纸质又差,不小心一笔下去,还渗透3、4页的,拿什么做笔记呀?我只有把读书笔记记在心里。我向老师要了两张旧报纸,一边读、一边写、一边记,这样能够记得牢,顺便又练练钢笔字,一举多得,何乐而不为。她毫不吝啬地、情真意切地介绍着自己的学习心得。
邱爱华同学咋这么聪明呢?太让我震撼了,我是从骨子里深感佩服。原来她是这样化心思读书的。于是,我又接着问,那墨黑墨黑的旧报纸是怎么回事?她毫无保留地向我介绍说,那是一纸多用,先是在间隙字缝里练钢笔,练到无从下笔了,就用墨水练毛笔,墨水写黑了,还可以用水写书法,写湿了,凉凉干再写,一张旧报纸,练上个几十遍没问题,勤俭节约是我们贫下中农的本色么。
我发现邱爱华同学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,有两个黄豆大的老茧。问她是怎么弄的?她告诉我说,这是因为她握笔太紧,下笔太重,才磨出这老茧来的。
我站在那里,目瞪口呆,好久说不出话来。哦,原来如此。我以前只知道双手握锄头、镰刀,手掌会摩出满手的老茧来,根本不知道握笔也会握出茧子的。难怪人家步步超前,秘密就在于要想尽办法的勤奋。正应了当时的口号:“大干、苦干、加巧干。”
邱爱华同学是浙江侨乡一一丽水青田阜山人。读高职时,他在距县城30多里外的乡下学校读书,开学不久,全校选拔出几位同学到青田县城读城区中学,她是其中之一。她住校时,早晚自修,艰苦学习,良好的读书环境和勤奋学习的习惯,为以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大学期间更是勤奋好学,每每考试都名列前茅。
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,当时的现代京剧样板戏《红灯记》,就有这样的唱词,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也是这样做的。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,无论男女,只要是老大,都得把自己当成家庭的台柱子,不管挑得动挑不动,都会硬挺起腰板,要为父母分忧,要给弟、妹做榜样,家长更是这样要求和期盼着。在当时的农村,十七、八岁的姑娘乃要承担家天下呢。邱爱华在家中排行老大,她特别懂事乖巧,是一个孝敬长辈的好孩子,深得奶奶的疼爱。
那一年,她姑妈家盖房子,爱华到姑妈家帮忙,麻先生也常去帮忙。小伙子的勤劳、聪明、能干,赢得了邱爱华家人的一致认可和好评。两人的感情在家人的祝福下发展。麻先生去法国的那段时间,他们两人鸿雁传书,过着《鹊桥仙》的日子。麻先生从法国寄过来的信件,那邮票特别漂亮。那时,同学中也很少有集邮的,我是系里出黑板报,画报花、插图的,很喜欢爱华同学的外国邮票,几次想开口问她索要,又觉得不好意思要,那是她男朋友寄给她的,每封信上的邮票图案都不一样,可见麻先生的良苦用心。
光阴荏苒,上学期间,我们读师范院校的,学校有10元左右的补助,也可以说解决了温饱问题,只要一头扎进书堆里就行,所以日子过得也特别快。此时的麻先生,他发起对邱爱华的攻势也越来越猛,爱华同学天天收到来自法国的信件。怪不得班上有些调皮捣蛋的男同学,他们早早跑到传达室守候,有时会偷偷地拆开邱爱华同学的信,就把她要准备停学,前往法国结婚的事秘密地公开了。
俗话说,鱼和熊掌不能兼得。我们多么希望邱爱华同学读到毕业,再去法国呀,可是,出国的签证很快就办下来了,邱爱华同学对我们说,我也很想毕业了再走,但是答应人家的事,不能食言,必须守信。
爱华同学要去法国了,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联系,我心心念念还是想要一枚外国邮票,于是,就鼓起勇气向爱华同学讨要。我一开口,她就满口答应,立马从刚收到的信封上扯邮票,扯了半天扯不下来,她拿起剪刀想剪邮票,被我拦下了。过了一个多星期,邱爱华同学拿着一枚崭新的法国邮票,亲自送到我的寝室,说是她嘱麻先生买的新年邮票,特意送给我的。我感动得热泪盈眶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爱华姐,我爱你!我在心里这样呼喊着。你知道吗,我是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。她让我觉得,她的善良,那是她内心世界本能的流露,她的淳朴,是藏在她骨子里的厚重,她的诚恳,是她人生道路上一辈子也用不完的宝贵财富。
邱爱华同学出国的事,不再是什么秘密,且成了真真切切的事实。我在日记中是这样写的:
1977年12月21日中午,连日来的蒙蒙细雨突然停止,天空也格外明亮,似乎上天也知道人间的喜事似的,她要用最亮丽的笑脸、最美好的色彩来欢送我们班的班花一一邱爱华同学。
浙师院3幢3楼22号邱爱华同学的寝室门口及走廊,被我们班的男女同学挤得水泄不通。下午1点钟左右,我们夹道欢送我们的班花一一邱爱华。从寝室门口到楼下一楼,从一楼到柏油路,一直送到学校招待所的门口。一路上,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,酸、甜、苦、辣,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这位美女加才女,还没来得及完成学业,就远走异国他乡,不知道她今后日子是好?是差?要是碰到困难了,找谁去商量?……然而,我就相信她,凭她那孜孜不倦、锲而不舍的精神,凭她那严于律己、宽厚待人的品格,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。
学校招待所门口的梧桐树下,停着一辆乳白色的面包车,邱爱华同学拿出国产的牡丹牌香烟,分发给班上的男同学,还和我们所有在场的同学一一握手道别。当邱爱华同学握到我的手时,梧桐树上的雨滴滑落在我的脸上,此时,我再也忍不住盈眶的热泪和着那雨水,打湿了我们两人的衣袖。千言万语涌上心头,汇成最简短的一句话:“有机会回来到学校来玩”、“回国后回母校看看”。
车子穿过香樟林向大门外拐出,邱爱华同学真的走了,她真的出国了。我们班的班长带领全班同学,以及她的青田老乡,送她到金华火车站。我们班的有几位同学代表送她到火车上,其中有一位忘了下来,火车就开走了,这位同学是送到义乌站才下车的。你看,我们是多么舍不得邱爱华呀。
再见吧!朋友!再见吧!中文系的栋梁、浙师院的壮苗、浙江的种子、祖国的花朵……明天的爱国华侨。
热泪沾衣襟,小妹懂你心。爱华姐,我相信,您一定会回来的。我相信,法国巴黎的凯旋门一定会让你凯旋而归的。我相信,我们一定会在最幸福的日子里相见的。
邱爱华同学赠送给我的法国邮票,我把她珍藏在当时新华书店还买不到的新华字典里,这枚凝结着友爱和思念的邮票,温暖了我无数个寒冷的冬季。
午后的暖阳伴随我们来到仙居永安溪畔的绿道,两辆轿车换成两辆4人骑的敞篷式自行车。我们大家还没摸清4轮自行车的刹车、铃铛,就迫不及待地沿着永安溪畔的绿道,两辆车争先恐后地抢跑道比赛了。邱爱华同学像孩子一样开心,一会儿跑到前面骑,一会儿下到绿道上拍照。大家相互打趣,一个个玩得气喘吁吁、汗流满面。后来,我们两个闺蜜干脆把同学赶下车,穿过竹林,将车子骑到一棵大树下,开始谈起私密来了。
我还是当年的我,免不了萌发孩子般的好奇心,忙拉着邱爱华同学的手说,快说说你的麻先生。邱爱华同学说,爱一个人和被人爱完全不一样,她说麻先生很爱她,常常有被爱包裹着的感觉。她说自己作为女人,应该说是幸运的。当时一个人去法国,一下飞机,麻先生就在那么多人面前,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,这种法国人的浪漫,有些中国人在那里一辈子也学不会,难怪我们老乡至今还有人拿这说事呢。
人在艰苦的环境下,适应能力就特别强。当时刚到法国,语言不通,什么也不懂,怎么办?只能一边工作一边学法文。不久又发现自己怀孕了,那时挺着大肚子学法语,学得比谁都认真。为了发展,才到法国的第10个月,从600公里外的城市南特,搬家到了巴黎。
孩子刚满月,我就去法国人的工厂打工,打工非常辛苦,赚的只是保姆费。在那充满浪漫和理性的法国巴黎,处处都要花钱开消,日子过得有些窘迫。怎么办呢?看看法国人开皮革工场不错,于是就和先生一起跟着仿效。万事开头难,在当初开皮革工厂的时候,常常是一天工作16个小时,起早贪黑,才掏到第一桶金。
自从自己也办工厂,搞推销,到扩大经营,开连锁店,办进出口贸易公司,生意一步步做大,从法国到别的国家。后来又回到中国做,在1983年开设了浙商华人第一家首饰批发店。1989年开始了她的首饰珠宝贸易,成功地将国内产品打入欧洲国际市场。她的敢为人先,敢作敢为成为浙商的标杆。
我问她大学没读毕业,有没有后悔过。她毫不隐晦地说,有舍才有得,正因为没有拿到毕业证书,做生意就得用心做。就用读书一样的方法,动脑筋,不怕辛苦,天道酬勤,就不相信自己比别人差。我说她是我们同学中的佼佼者,她谦逊地说,人都是被逼出来的,只是平台不一样,要是我们班上的同学有我这样的平台,一个个都是佼佼者。
我问到她的子女,她说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成家立业,在上一代事业的基础上,他们发展得都很好。她的先生麻长生在侨界有很好的口碑,是一位勤劳、质朴、诚信的实干家。
“你们两个有完没完,把我们晾在一边?”在绿道上追赶上来的同学不服气了。我们把车子推给追上来的同学,他们问我们谈什么?我说,我只知道邱爱华现在在金华开发房地产,她这些年任的什么职?不肯告诉我哦。同学们一致推选王景尧作新闻发言人。
王景尧同学一本正经的向我们作介绍,他说,邱爱华同学不但是我们班级的骄傲,也是我们学校的骄傲,更是浙商的骄傲。她的头衔可多啦,我只是略知一二,爱华你不说,我就让大家一起分享�。她是欧洲华人华侨妇女联合总会主席、法国华人华侨妇女联合会会长、中国侨联海外委员、全国第十二届政协列席委员、中国海外交流协会海外理事、巴黎PRINCESSE首饰贸易总公司董事长、巴黎PINKCO服装贸易总公司董事长、浙江金华意谐房产(缤虹星城)董事长。邱爱华同学没有申辩,把眼睛笑成一条缝,甜蜜地说,王景尧你都快退休了,怎么记忆力还这样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