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年没来过金华,毕业后再没见过母校。首届中文科毕业的我,当年带着无限惆怅,怀着满腔热血,奔赴初中教学第一线,一生非常独立地执教了三十四年,内心十分充实。可是我对浙师大的“爱”和“气”一直纠结了多年。

毕业分配前,我总希望能分配我离家(无锡)近一点,后来我得知自己分配在长兴三中,一个十分偏僻的农村,内心充满惆怅,交通十分不发达,个人困难很多。更主要的是有些同学为争取读到本科四年而惨遭厄运,我虽没鸣放,但学习四年的内心冲动是很激烈的,因此我也使失魂落魄灰溜溜的。与此同时,王绍艮校长在毕业分配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不时在我耳边响起,他说:祖国建设需要教师,中学的岗位正等待你们,你们是祖国急切需要的人才,所以顺从分配是大家的责任。他的话强劲有力,震撼人心,因此我怀着对祖国的感恩之心,听从祖国的号召,在无限惆怅中毫不犹豫地去报到了。

我来自二人家庭,享国家免费,受高等教育,理应丢掉各种包袱,全心全意做好教师本职工作。在长兴三中,我学到了在煤油灯下写教案;我学会了“双抢”劳动,与学生同吃同住同劳动;我习惯了在田头接着校长通知赤脚就往学校跑去开会。我认真地改造思想,决不辜负我在最后一学期的努力和优异成绩。

就这样,我在长兴三中工作三年。我随了军。正当全国困难时期,我调到山东青岛,我接到了长兴学生寄给我的数十斤粮粟。我带着胃病和肺结核,克服了南北方生活的差异带来的不适应。我和学生耐心交谈,我背着孩子去家访,将班主任工作走入学生心田。

林彪掌军权时,海军航空兵学校被调至山西太原,住阎锡山的营盘,我的全家在山西太原生活五年。太原每年主、副食的产出都很困难,我们一家大小坚守困苦。我在太原五中这个华北地区的重点中学工作,我将教学和班主任工作做得有声有色。好在年轻,体重大跌,但精神支撑。我和爱人相约:这一生,我做好教师。你当好军官,我们守住清贫,耐住寂寞,决不反悔,因为师大培养了我,军营浇铸了他。

就这样,我这一生担任过初、高中教学各十余年,送中考、高考多年。我悟到讲课要生动加深邃。当班主任28年,我悟到要以心唤心。许多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的学生现在是我的好朋友,常在微信见面。

工作三十四年,我从未想过亲赴浙师大,是因为那无限的惆怅?还是因为自己是一介草根?然而梦牵萦绕的还是浙师大现在发展啥样了?我也曾打听过师大的点滴。每年10月,我总主动邮寄捐赠款项。即使有时身在国外旅游,我也从不曾遗忘,回来再补上。为什么我总忘不了师大呢?我想我们首届中文专业的学生们创办的《无价集》会说明这一切的,我们对母校的情谊是无价的。

这次我回母校见到师大的宏伟发展,浓厚的学习氛围,蒸蒸日上的健康生活,学院林立,人才辈出。每天三万学生上课,这是何等强大的吸引力呀!我赞叹60年来师大的校友充实了金华、浙江乃至全国以及国外的各个领域,这是何等了不起的发射力呀!我惊讶一万多名观众在现场观看六十周年校庆节目,这是何等强劲的号召力呀!来到母校,我受到巨大感染,八十岁的我,体力精力倍增,丝毫不曾感到自己年迈、力衰,好像仍是师大的学子一员。当我和其他七位首届校友和一位老师款款步上60周年校庆大会的舞台上,我这个老党员、中学高级教师,一枚草根,实在是自然、自信、自豪,我的感情一下回到了青年时代,在台上高唱毕业歌,思绪像潮水般涌动,热血沸腾,引起台上台下互动。

浙师大对我们首届校友的关爱和殷殷之情比比皆是:我们提前到了金华,人文学院的蒋老师和周舸岷老师冒着倾盆大雨去车站接我们;身边派来了多位志愿者陪同,以解决我们的生活琐求;人文学院的领导和我们会餐表达了各种无言的暖意;音乐学院有老师来指导我们排练演出节目;把中文首届校友安排在省市领导之后的第三排,足以看出重视。一句话,把我们视作当年在西子湖畔咬住泥土的一粒种子,顽强地茁壮成长……

当浙师大现代文学系研究生申屠盼晨,古代文学系研究生沈灵超,语言学系研究生沐婷向我采访后,她们一致得出的结论是有信仰,有感恩,必然敬业。我很高兴她们有同感。当齐昕这位历史系的同学要求我讲述献身教学第一线的细节时,我不断地回忆对比,我被浙师大的飞速发展感动得流泪,我动情地讲到是浙师使我认识到教师这一职业是天底下最神圣、最有责任感的职业。她不时地点头。

浙师大的校门对我充满了魅力,她如今十分强大,十分雄伟,也十分有亲和力,似乎正在向我召唤。我们九个首届师生和五位志愿者在校门口照了好多相,我的老伴举着相机大声问:“浙师大好不好?”我们齐声喊“好”!他又问“七十周年来不来?”我们大声喊:“来!”这是忘情的应答,这一情景吸引了一位穿着红衣黑裤的年轻女士,她动作迅速、主动靠过来加入了我们的行列,她说:“我被你们的精神头吸引了!”

后来,我们悄悄议论:我们毕业60周年再来母校相聚,如何?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赵英芬,我校首届中文专业56级校友)